与翻译结缘

“我从小就爱写作文，一心想读中文系。谁知道后来大学考入了外文系。”说起与翻译的不解之缘，宋德利说这还得从大学生活说起。在1963年考入南开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英语专业的他，求学生涯并不顺利。“那时候正好赶上文革，没上到一年就被送到乡下‘改造’。”宋德利说，那时候学生们住的都是猪棚，生活特别艰苦。而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也因此断断续续足足读了5年才结束。“算起真正在学校里的时间，连3年都没有。”

“亏得我那时候还一直坚持学习，要不哪还有现在呀！”宋德利回忆起那段生活忍不住直摇头。在那个知识并不被尊重的年代，不少学生都放弃了原本的梦想，“好多同学毕业以后都不干这个了，还有个同学去当了体育老师！”

伊拉克起步

宋德利1968年毕业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任外教翻译，转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他都从事与英文学习、外贸英文等实用性英文的翻译工作。直到1981年，宋德利随同铁道部到伊拉克摩苏尔水坝工程担任劳务工程翻译，才有机会开始人生第一本文学作品的翻译。

“那时候有一个负责晒图的同事给我复印了一本小说，叫《Rising  in the World》，我忽然就萌生了把它翻译成中文的愿望。”宋德利说，不过由于这本书比较生涩难译，他写写停停，最终没能完成。

“后来我就又找到一本小说，哈罗德·罗宾斯的《Where  Love Has  Gone》来入手。”宋德利说，“那时候是1982年，快到中国国庆节了。”于是带着“给国庆节送一份礼”的心态，宋德利只用了45天就完成了这本300多页的《爱之荒漠》。“这是我第一部翻译完成的文学作品。”

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，在伊拉克的近3年时间，宋德利完成了6本书的翻译。其中《野性》　（Pirate）、《爱之荒漠》等作品在返回中国后都被出版社陆续出版。

良师益友多

1983年是宋德利在伊拉克工作的第二年。那年春天，他开始思考找哪一位译界行家请教。“思来想去，我一下子想到了翻译家李霁野先生。”李先生曾经是宋德利在南开大学外文系上学时的系主任。不过十几年过去了，经历了文革的动荡，李先生在哪里，还在不在，都是个未知数。“琢磨了好几天，后来我一狠心，就往南开大学给他写了封信，主要是请教直译和意译的问题。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。他写信的日期是1983年6月29日。”

收到回信的宋德利喜出望外，“这封千里迢迢的天外来鸿，简直是无价之宝！在翻译界，李霁野先生就是一位重于泰山的巨擘，我乃一介轻如鸿毛的小卒。能收到他的亲笔信，我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。”

1983年回中国后，宋德利第一时间拜访了李霁野显示。从那时开始，他们保持了密切的来往。“我现在一直保存着他给我写的6封弥足珍贵的亲笔信，这些信对我的翻译起到很大作用。”宋德利说。

除了向名师求教，宋德利也经常向身边的普通人请教。“我时常想起白居易把诗念给普通老太太的故事。”宋德利认为，翻译出来的东西要是民众看不懂，那才是天大的笑话。“我在伊拉克翻译《夏威夷》一书时，就把关于中国人的故事讲给身边的中国劳务工人听，他们听了很感动。不仅坦率地提意见，还帮助我誊写译稿，令我无限感激。”

在《爱之荒漠》一书的译稿中，有大约2/3就是由宋德利在伊拉克时，身边两位书法漂亮的劳务工人帮助誊写到稿纸上的。“一位是贵州的逯黔光，一位是山西的小张。有些书法太差的人，为留个纪念，也争着替我誊写。”宋德利说。

积跬步至千里

“我在译书方面的胆子确实不小。当初一上来就认准长篇，无论多难、多厚的书，只要认为可译，拿起来就敢译。敢字当头，书的难度似乎减少了，篇幅也似乎变短了，掂一掂书的重量也似乎减轻了。”

翻译美国作家詹姆斯·米切纳的《夏威夷》一书时，宋德利冒着盛夏酷暑，日以继夜地译。“1300多页，足足有一寸厚，长句难句比比皆是。我当时牺牲一切娱乐活动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，整整用了5个月的时间才译完。”不过从那之后，再拿起二三十万字的长篇，宋德利毫无畏难情绪，甚至还觉得篇幅不够长的译起来不过瘾，大有“曾经沧海难为水”的意味。

“翻译没什么诀窍，你得先开始写才能有成果。”宋德利指着自己正在翻译的《聊斋》说，“别人喝水、聊天的时候我就写几句，字都是这样一个一个码出来的。”

宋德利说，许多人在做事的时候都是想干又不敢干，结果眼睁睁地丧失了成功的机会。“我的指导思想是干字当先，边干边提高，这就为我赢得了不少时间和机会。”

宋德利多年来都坚持一个信念，只要动笔，哪怕一小段，一句话，也是在前进。如不翻译这一小段或这一句话，就是永远静止不动。“有时晚上有事或实在太累，就像征性地译上一小段，甚至一句话，表示自己在持之以恒地前进。”

正是这种敢想敢做、积跬步而至千里的精神，让宋德利在事业上也颇为受益。“当时在中国评‘译审’职称的时候，本来工作年头不够，但因为我出版的作品非常多，天津市破格给了我名额。”

一双因写字过多而变形的手，42年的翻译生涯，几十本翻译著作，超过500万字的作品……

这些不仅仅是数字，更是译者宋德利的人生。有人说翻译就是带着镣铐跳舞，但译者也都是孤独的，好似提枪孤军奋战的将军一样，但只要提笔翻译，宋德利就能心不烦、意不乱、常年累月地坐在屋里译书。“回忆起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，哪一件也没离开对孤独的忍耐力。我有一个值得自豪的特点，就是过硬的坐功。”

1997年从中国来到美国中文电视担任编辑的宋德利，由英译中“转型”为中译英，将中国古典文学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聊斋志异》、《论语》、《老子》等作品翻译成英文，并连载在自己的博客中，而后集册出版。他将自己对古典文学的热爱、丰富的阅历和广传中国文化的热心一并融入其中。

内外功兼修

“翻译不仅是一件艰辛复杂的工作，而且也是一件功过难评、甘苦自知的苦差事。要做好翻译，不仅需要过硬的‘译内功’，还需要过硬的‘译外功’。所谓‘译内功’，无非是指外语水平和翻译技巧之类。这是一般人都知道，而且非常重视的。至于翻译所必需的诸般译外之功，则常为一般人所忽视，甚至包括译者本身，乃至某些为人师者。”宋德利在《我的翻译人生——兼谈“译外功”》一文中这样写道。而他所说的“译外功”，就是我们做任何事都需要的“坚定的信念”、“明确的目标”和“强烈的欲望”。

“我的信念是：别人行我也行，别人不行我也行。我的座右铭是：能他人之不能，做他人之不做。”宋德利说，具体到翻译方面，“就是别人能译我也能译。以前我只是看别人译的书，现在我要让别人看我译的书。别人译的书能摆到书店里卖，我也一定能让自己译的书摆到书店里卖！”

有了这样的信念，才有坚持目标的动力。“我的目标是20多年前定下的。最低目标是50岁前出版文学译著10部。最高目标是成为翻译家。”宋德利说，当时虽然对如今出书的版权、市场风险等全然不懂，不过这样的目标在自己的事业中起到过莫大的激励。在53岁那年，他出版长篇文学译著4部，中篇2部，以及商业英语辞书及系列丛书共9册。

“翻译欲就是成就欲在翻译方面的具体表现。一个译者没有成就欲就没有奋斗目标，就会大事不敢做，小事不愿做。”宋德利说，由于对翻译著了迷，苦差事也就变成了享受。“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儿，拿起译笔就都立即烟消云散。”

宋德利作品介绍：

多年来宋德利翻译英文小说20多部：

1、《神奇的人性》（戴尔·卡内基How To Enjoy  Your Work And Life），1987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2、《爱之荒漠》（哈罗德·罗宾斯 Where Love  Has Gong）1988年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3、《野性》  （哈罗德·罗宾斯Pirate）1988年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4、《噩梦，30小时》（詹姆斯·蔡斯Tiger By  The Tail） 1987年天津日报社《蓝盾》杂志连载，1988年以《新欢梦》为题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5、《夏日恋歌》（瑞·里弗斯Sumer Love  Song）1988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《小说家》杂志刊载。

6、《伦敦风景》散文集（维吉尼亚·伍尔夫The  London Scenes）将于2009年由译林出版社出版，出版合同已签。

7、散文若干。其中《春》（詹姆斯·帕特里克Spring）  先后由《中国翻译》、天津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发表。2007年被选入译林出版社出版的《英译汉名篇名译》一书，并被选为天津师范大学《英汉翻译（笔译）》网络课程教材。

8、英语学习类词典及丛书9部。

宋德利翻译的中国古籍英译：

1、《聊斋志异》编译，2008年10月由中国书籍出版出版发行。

2、《西游记》编译，2008年10月由中国书籍出版出版发行。

3、《论语》汉英对照注释版采用四合一的体例：原文、注释、白话、英译，已出版发行，反响强烈。

古典文学情结

虽然翻译作品涉及多种风格，宋德利最喜欢的还是将中国的古典文学翻译成英文。《西游记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聊斋志异》等一部部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巨作，都在他的笔下以另一种语言展现出来。

从1997年到美国之后，宋德利虽身处异乡，但却强烈感受到当今世界中国文化热，他突发灵感，决定使自己多年锲而不舍的英译汉来一番汉译英的转型。他完成了两部汉译英，并都得以出版。一本是《聊斋志异》经典名段20篇选译，一本是《西游记》缩译。

“当然翻译是一回事，出版则是另一回事。我虽然翻译了这么多，但真正出版的却不多。”现在的他对于能不能出版，心态放得非常平和，“我明白：一分耕耘不见得会有一分收获，种瓜不见得能得瓜。因为出版书籍不是由译者一人决定。译得多，出版少，并没有影响我的情绪。”

《论语》就是宋德利在译完这两部书之后，抱着意犹未尽的心绪，将这本华人最早的教科书写了一本文白汉英双译本，并在文学城网站发布。“孩提时代，父母及老师经常以其中的名言加以训导。‘学而不厌，诲人不倦’之类的经典警语早已耳熟能详。虽说如此，但能将全书译成英文，确属始料未及。”宋德利感慨道。

而2010年《论语》汉英对照本的问世也颇具传奇色彩。就在《论语》译稿在宋德利的电脑里默默躺着的时候，他与外经贸大学出版社偶然闲叙间提及与外经贸风马牛不相及的《论语》译稿。然而令他惊喜万分的是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提，竟然使他敝帚自珍的《论语》译稿喜见天日。

丰收的喜悦

“按出版界行话，我是自投稿者，说白了就是个体户，套用时下演艺界一个时尚的词语‘北漂一族’，我算是翻译界的‘北漂’。自己拿着译稿漂到各处找出版社。”

宋德利笑称，译作出书是“一仆三主”的难事。一仆，就是译者。三主，就是作者、读者和出版者。每一个译者大都要三者兼顾，竭诚为他们服务，满足他们的需要，有一主满足不了，就要受挫折。

译书和出版绝非易事，多少译者辛辛苦苦译了一本书，就被出版社一句“经研究，不予采用”打发了，没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休想成功。“我出版的每一部书后面都有一段苦不堪言的故事。其中不只有出版后的喜悦，更多的则是等待时的焦虑，退稿时的沮丧，丢稿时的愤懑。缺乏百折不挠的精神就经不起这种种痛苦的煎熬。”

宋德利的《爱之荒漠》一书，1982年在伊拉克出炉之后，先后到过山西、陕西、天津、辽宁等地五六家出版社和报刊杂志社，几经周折，最后才于1988年7月在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不过有时付出所得到的回报也是相当甘甜，1988年是宋德利文学翻译的丰收之年，一共出版3本书。除了《爱之荒漠》之外，《野性》于同年3月在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，《新欢梦》于同年5月在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。这3本书是每隔一个月出版一本，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喜和巨大的安慰。